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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苏/瓶邪】阳光灿烂的夜晚·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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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那是一场五月的葬礼,发生在一个周末。

 

家人亲属穿着很重的黑衣,有人捧着照片已经哭的涕泪模糊,嗓子里横冲直撞的只剩下无异议的哀嚎来来回回的反复发出。黎簇和杨好站在近处感受着触手可及的悲哀,但是他们两个并不悲哀,或许看着这出闹剧五味杂陈,或者又可能什么都没有想。

 

吴邪没有出现在葬礼上,只有张起灵一个人来了。他同样穿着一身素色,远远的站在那边没有往前走一步。瞎子就在他的身边站着,脸上的表情并不难过也并不雀跃,他俩也许是最平静的人,在震天嚎哭之中面无表情。天空中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小雨随着风就吹散了,瞎子抬头看了看天,墨镜上留下几道水痕,然后他长叹一口气。

 

可惜了新换上的三件套黑西装,他想体面的送一个年轻人离去,最后自己却先变成了狼狈的落汤鸡。

 

墓碑近处的人痛苦嚎啕,痛苦与失去的时候鞭炮在一边被点燃。杨好手里拎着一挂鲜红的炮仗,黎簇弯腰去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鲜艳的碰上沉重的,雨水浇灭炮捻子,一群人哀嚎中沉默,沉默中又再度哀嚎。

 

苏万就站在远处的树林之中,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雨伞沉默的看着这些一切。吴邪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大哭的人,漫长的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生离死别的悲哀,于是他沉思良久之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人,几次措辞之后终于还是小声的开口,问了一句值得吗?

 

葬礼上的一切还在进行,而年轻的苏万就这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所有为他而悲哀为他而疲惫的人,仿佛再看一出荒诞剧。如果搬上荧幕这个故事总该有个皆大欢喜的收场,他在葬礼上跳出来,告诉大家欢迎来到我的葬礼,但是我还活着。然而现实总不是一场电影,没有爆米花的时候苏万沉默,沉默许久之后动了动伞,将吴邪也罩进来之后才缓缓开口。

 

“值得。”他说的斩钉截铁,丝毫犹豫都没有。吴邪抬头,灰蒙蒙天被雨伞挡住,他想说你要么再想想,现在一切还都来得及。然而苏万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是当下所有人里唯一轻松的那个,只是用轻松的语气再度开口,话里话外全都是一往无前自信:“他会爱上我的,不管我是他的小徒弟,还是苏万。”

 

少年人将手伸出伞的外面去接飘落的雨的时候送完他最后一程的故友亲朋们准备下山,苏万仍旧这么沉默的看着。远处还有人没走,张起灵和瞎子仍旧站在哪里,擦肩而过的时候黎簇露出凶悍的眼神却被杨好拉了回去,唉声叹气之后同样的少年终于还是软下心肠,最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恨恨的话,他说来都来了,去送送吧。

 

瞎子听他们这么说,点了点头,然后雨水顺着宽阔肩膀留下,价格高昂的新衣服至此彻底宣布报废。张起灵没有带伞,也没有陪他再往前走一步,他们两个就想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重复的循环那样,共同出席彼此短暂新生里遇见的人,然后一个留下,一个往前走几步,说上两句话之后又退回并肩。

 

“苏万。”瞎子一步步踏过因为下雨而泥泞的地,扫开爆竹碎屑之后停留在墓碑之前,上面贴的那张照片他认识,甚至还是由他拍的。于是嘴里呼唤着曾经日日挂在嘴边的名字,然后手指带着湿漉漉氛围拂过生卒年,他似乎有些哽咽,又似乎只是感冒,总是该说的话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没有迟疑,没有沉思,只是清清淡淡的开口说话。

 

他说苏万,我很想你。

 

说完话瞎子抬头,眼睛漫无目的的看过来的时候苏万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雨伞。他知道他没看到他,但是总是忍不住的就要紧张。这样一场骗局无论如何都是过分了,感情上涌的时候一切行动只听从感情安排,但是人总有清醒的时候,清醒的时候看过去,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改变的机会。

 

那就干脆不他妈改了,一路错到底,是非黑白撞到南墙再论,南墙挡路就拆了去跳黄河,无论如何总得有个说法,不管是好是坏,总没有人想一辈子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下。

 

于是伞被骤然扔到了地上,苏万几乎是头脑发热的就想走上前去抓着瞎子的领子问他一句因为所以,然而他被吴邪拉住了,于是只能看着熟悉的背影慢慢离开,跟张起灵两个人一道,一言不发的走下山去。

 

“你现在后悔也完了,苏万,你也二十来岁了,得学会对自己做的事儿负责。”吴邪慢慢的开口,跟他讲道理。面前的年轻人思考良久之后终于嗯了一声,这不是第一个告诉他要负责任的人了,许久许久以前就有人对他说过,苏万不是不明白,他什么都明白。可是二十来岁一腔热血不肯认,风里雨里走了这么多趟,心里攒下来的那点偏执终于是都被激发,说到底还是一句话,一句话翻来覆去就能说出所有所有故事。

 

成也是他,毁也是他。

 

小行星撞击地球,管你什么霸王龙还是翼龙都没个逼用,宁可玉碎也不乐意瓦全。既然事情已经走到如今这一步,干脆就豁出来一切去拼个清楚明白。吴邪看着苏万的表情,他无法对于这件事感同身受,但是总还是能对这种感情产生共情的,如今的苏万豁出去了,人死他妈的卵朝天,不死那就万万年。

 

于是下山路上有人回头,苏万停留原地看不清瞎子的表情,但是他也不想看了,只是静静的站在哪里淋雨,一言不发。回头的人仍旧在回头,过了很久之后瞎子才将视线转了回来,然后他快走两步搭上了前面张起灵的肩膀,说回城里之后咱俩去喝酒吧,我请客,你挑地方,喝点酒再回去。

 

张起灵嗯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就上车离开。苏万在他们走了很久之后才终于回神,自己在自己的墓碑面前停留的时候吴邪拉了他一把,然后在他身后捡起了被扔掉的雨伞,罩再头顶的时候想要再劝,又无需再劝,总之还是沉默,沉默之后一样下山回去。

 

进到城区之后苏万就下了车,他说了句谢谢就开始拿着撑着硕大雨伞在街上漫无目的的穿梭。高矮楼房昏暗天空,下午如同傍晚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有些店内已经亮起了灯和外面的招牌,一路穿行所见皆是人间烟火。然而如今这些烟火他也摸不到,法律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于是忽然之间孤独来袭,却好像也没有什么。他们总是要重逢的,重逢之际一切都将翻天覆地。

 

吴邪回到家里的时候张起灵还没回来,于是他洗了个澡之后躺在床上,半晌之后拿起手机,给张起灵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接起来的很快,对面一片人声吵闹,他就在这样的背景音乐里开口,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张起灵沉思,沉思之后了然,他说很快。

 

“不着急,我就问问,你还是先好好跟瞎子聊聊。”吴邪听他这么说完,一颗心忽然就放到了肚子里,然后嗯了一声之后才笑呵呵的开口。他从头到尾都觉得他们俩才是一路人,如今苏万破釜沉舟,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觉得张起灵可能知道,就算他不知道,瞎子也会告诉他。张起灵那边也听明白了,于是他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酒已经摆满桌子,瞎子打开一瓶之后给两人道上,自己先是喝了一口之后便笑,笑着笑着又要跟张起灵碰杯。热闹的店里玻璃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瞎子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张起灵沉默的陪他,很久很久之后瓶子空了,最后一杯下肚之后天色彻底黑了下去,瞎子端着酒杯不肯放下,头脑清醒的开口。

 

他说苏万还活着吧?他说你们也是,就陪着他胡闹。他说但是还是死了啊,我真的没想到他能做这么绝。他说我可能收徒弟运气真的不好,这么多年就活下来一个吴邪。他说你该回去了吧?他说我也该回去了,我可能又快遇到他了。

 

乱七八糟的零碎话,也不知道喝没喝多。但是张起灵只是点头,他知道瞎子所说的意思是什么,他说吴邪还活着,只是因为吴邪还是吴邪。他说苏万死了,也不过就是在明白他知情的情况下告诉他,往后再重逢的苏万,也就不是那个苏万了。

 

于是两个人又一次碰杯,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残酒之后各自离开。瞎子结账先走一步,张起灵留下,他觉得吴邪还没吃饭,便又额外打包了一份,准备给他带回去。

 

雨已经停了,喝了酒总是不好开车,于是瞎子一路沿着漫长街道往回走。走过的时候便看见远处霓虹亮起,大概是招牌年头久了,一闪一闪的带着点那种洋溢着的破旧与暧昧。苏万站在橱窗之前也看到了那个招牌,只不过他俩一个在马路东边,另一个在西边,中间车水马龙经过,谁也看不见谁。

 

没看见也就算了,继续往南北不同方向走过的时候一个回到了家,另一个也找到了住的地方。苏万洗了个澡之后把自己仍在床上,长叹一口气之后沉沉睡去。手机上的中国电信慢慢变成了无sim卡,想来是家里人正在处理一切他曾经存在痕迹。但是苏万还不知道,其实知道了也无所谓,他管吴邪借身份证办了一张卡,就如同明天会升起的太阳一样,正在裤兜里。

 

瞎子回到家里推开门,习惯性的念叨了一句我回来了,然后便把自己逗笑了。他笑着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满屋子零碎还是苏万去救他那天时候的样子,被酒精麻痹了的思维终于开始活络,随手抄起一个苏万留下的杯子砸到了地上,他想要喊两声,先是抗拒,然后才是畅快。

 

反正他今天出席了一场年轻人的葬礼,有足够的资格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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