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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苏/瓶邪】阳光灿烂的夜晚·11

11.

 

瞎子听他这么说,顿时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平时从来没有过的快乐。苏万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手掌握成拳头又松开,然后又紧紧的握住,这样重复的过程之中瞎子终于是不笑了。他一只手撑着腰,一边喘气又一边摆手,看着面前年轻人认真的脸,一个没忍住却是笑了出来。

 

“这才几点啊,睡觉是不是太早了。”他说话的时候走到了桌边坐下,抬手看了一眼表才之后发出这样的感慨。苏万仍旧不说话,沉默着站在哪里的时候瞎子伸出一只手招呼他,他就拽住了那只手,然后仍旧想要重复刚才的话的时候,却被人打断了。瞎子只是看着他,然后嘴角带着笑,一边摇头仿佛深思,一边就慢慢的开了口:“你念过书,应该知道的吧,有个次叫覆水难收。”

 

苏万抓着他的那只手骤然用力,似乎想要辩解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手上从白到发红,然后从红又开始发白,捏的太用力了,仿佛骨头都要碎掉。按理说应该有人对手上的感觉说点什么,但是一个根本不觉得这也能算得上疼,另一个根本没意识到这种疼。于是只有骨节泛白又恢复最初的颜色,苏万松开瞎子的时候,然后笑着走到桌子对面去坐下,一边认真的看着他,一边慢悠悠的开口说话。

 

他说泼出去的水当然收不回来,我重新给你打一盆不就完了?

 

年轻人说话的时候仍旧带着他那个年龄特有的不可一世跟张狂,瞎子点了点头,他觉得苏万说的没道理。对于他来说这个想法还是对的,师父曾经用了很长的时间教给小徒弟如何直接刨除一切没有意义的东西去思考最直接的东西,这一方面苏万擅长倒也不太擅长。这本来就是他的思考方式,然而却不是最常用的那种。毕竟对于他来说,既然想要直接的解决问题,那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瞎子看着他的表情,慢慢的摇头,持续的点头之后终于慢慢的摇头。老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小徒弟朝夕相处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学的太好太到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瞎子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们从骨子里是一类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一种人,没有任何的不同。如果是他,在苏万这个年纪,这个身份之上也会做出完全一模一样的事情,可能甚至比他还要强烈。

 

到底是一种人,血里就是冷静却不管不顾的。苏万还在上高中的时候经常跟黎簇两个人下围棋,十王走马势做倒脱靴,说到底也不就是一句话。

 

绝处逢生。

 

于是两个人慢慢的都笑了起来,瞎子摇头看着他露出一种很有意思也很有兴趣的微笑,苏万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其他额外的动作,他一样只是盯着人平静而又信心十足的微笑。年轻人就是这点好,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自信,就好像此时他在笑瞎子,笑这群大人自以为看过红尘百态便紧紧锁住自己全部的感情,却还不知道人生远比他们想象的漫长。看人总是要三百六十五天的看,少一天都不行,而今年瞎子已经少看了他好几天。

 

被嘲笑的人感觉到了,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仍旧跟他对坐着笑。他笑年轻小孩子的过度自信,如果他觉得他会爱上任何一个游走在黑暗中的同类,那么漫长生命里可能根本就轮不上苏万在这里过度自信了。不过两个人颇有默契的一言不发,互相看了很久之后苏万忽然站了起来,他走进瞎子,笑呵呵的轻飘飘的开了口。

 

他说你喜欢什么呢?你到底喜欢什么呢?

 

谁知道呢?谁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呢?瞎子只是站起来在苏万的额角亲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不知道便走回了房间里。苏万仍旧站在哪里,愣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他绝的自己可能知道。

 

瞎子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张起灵知道他此时此刻喜欢的是什么。玻璃瓶里是便宜但是高度数的酒,厨房里最后一个菜下锅是爆炒声音。很久之间他曾去过南疆,那时候要他觉得哪里不错,可能所有人都会喜欢花花世界,他张起灵虽然感情匮乏,但是也总还是逃不出人的惯性的。

 

此时他们所在的这里就像是一个最繁华的世界中心,吴邪从厨房里端出来最后一个菜的时候自己也坐下,然后酒被拧开的时候发出细微的一声欢呼。杯子里清清淡淡的倒满,端起来之后两个人碰杯,碰杯之后各自仰头喝下。张起灵酒喝的少,如今只觉得一股辛辣味道在整个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但是神奇的是他并不喜欢这种不舒服,喝得少也不是第一次喝,前两天还刚刚喝了一次,虽然只是作陪也没有喝多。往前的日子里酒大概连他所喜欢的东西都算不上,多半还是迫于寒冷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勉强的喝上一口。而如今他就看着吴邪手里的杯子端起又放下,然后笑呵呵的看着他,仍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开了口:“小哥,你想什么呢?”

 

他总说自己现在脾气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可是张起灵还是仍旧觉得他算是自己见过的人里最温柔的哪一个,从十多年前他就这么觉得,或者说再早一点,早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张海客拿回来吴邪的照片准备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份温柔。不过张起灵仍旧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之后第一次主动举杯,两个人的杯子碰到一起的时候又喝了一大口,然后酒意上头,眼前发花。

 

天旋地转之中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暖洋洋夕阳照在一望无际白雪皑皑上面的橙黄色像是胡萝卜,南疆十万大山永远生机盎然树木葱茏像是小葱,满桌子的菜都好像是他曾经走过的万水千山。吴邪仍旧在笑,笑着说你是不是喝多了?笑着说你要不要进屋去躺一会儿?笑着说小哥,你这样还挺好玩的。

 

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了,大概都是一片模模糊糊喇嘛庙里诵经声音。张起灵端起杯子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喝完杯里剩下的全部之后他觉得自己可能喝多了。从来没有觉得酒是这么容易醉的东西,大概是因为之前喝的都是假的,第一次喝到真正的又粮食酿造而成的酒,那就总该以人间客的身份大醉一场。

 

“小哥,我一直以为你还挺能喝的啊?这怎么还一杯倒了?”吴邪看着张起灵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喝多了。于是他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就拽着张起灵往里屋走过去。两个大男人沉甸甸的摔在床上的时候仍旧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着去触摸张起灵的头发的时候摇头,摸到眉毛的时候大笑,摸到眼角的时候摇头,摸到鼻梁的时候沉思,摸到嘴唇的时候,已经是眼眶发红。

 

“你家缺德,挺好的一个人,弄的现在不会哭不会笑的。”吴邪顺嘴抱怨了一句,却也不生气。若说生气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气过了,如今他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张起灵的情绪他能看出来,那笑不笑不哭不哭就没什么太大关系了。不过大概那酒的度数真的高,他说完之后就开始用自己的手指去拉张起灵的嘴角,强行摆出一个笑容之后眼泪落了下来,然后他就笑着一头栽倒了床上,拉着张起灵的手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苏万仍旧坐在院子里,他习惯性的谨慎而又仔细,慢慢的而又细水长流的思考。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响了起来,杨好的微信发过来只让他报个平安。苏万回了一个好之后就将手机收了起来,刚才的思绪被打断,这并没有让他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重新开始思考的时候有些东西被推翻,有些东西又被建立。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想来想去最后的一切都落在一个点上,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个点应不应该去实施。

 

“我的心肝儿啊,十点了,你要么进来,要么把门关上,现在有蚊子了。”瞎子在他仍旧犹豫的时候在屋里大声开口,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些无奈也有一些格外的甜蜜。苏万听他这么喊也笑了,心里都明知道这是想起来什么还什么了,但是听着还是高兴。如今他躲开太阳,黑暗里迈出的第一步大概就是先学会让自己开心。于是他站起来走进屋子里,关上门的时候也一样是笑呵呵的:“知道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回来了,屋子里仍旧是暗淡的灯光下瞎子笑着摇了摇头。葬礼过后刚好七天,苏万大概是没挑日子,但是他对于这种东西总该是烂熟于心的。头七该还魂,临走之前最后一次看一眼故友亲朋。于是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看着面前的小徒弟便觉得似是故人来,手臂张开的时候瞎子笑了起来,该说的想念白天已经说完,于是笑容里都是放纵,只是在人扑进来的时候抱住,然后手拍着脊背,嘴唇贴着耳朵,暧昧不清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上了,那就小声的开口说话。

 

他说苏万啊,你回来啦?

 

瞎子的一系列举动在苏万眼里看来都有点喜怒无常,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回来了,就闷声笑了起来。余下来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五月末的夜晚算不上热也算不上冷,阳光明媚风景优美。衣服脱下来扔在床边,手指紧紧攥着床单到直接发白,亲吻从眉心落下蔓延到眼角,锁骨突兀的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窗户微微的打开,温度适宜的风灌的窗帘饱满,屋子里仅剩的一盏灯打出不太清晰的影子投在上面,只有漫长悠远呻吟仿佛是上个世纪孤魂与这个世纪怨鬼共同留下。

 

结束之后苏万去洗澡,水声响起的时候瞎子坐在床边抽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的旧钟表发出报时的声音。敲了十二下之后水声停止,苏万重新钻到穿上的时候身上带着水汽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没有吹头发就睡了。瞎子看着身边的人沉沉睡着之后自己也站了起来,打开窗户冲掉房间里味道的时候他也去洗澡,打开花洒的时候沉沉叹气。

 

他想到时间了,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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